初心城，圖書館二樓。

安格爾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任由爛漫陽光灑在身上。他的手上則拿著一本名為《建築與藝術》的厚殼書，一頁一頁的緩緩翻閱。

在看了約莫三分之一的時候，坐在安格爾對面的灰發小老頭發出“哎呀”的遺憾聲響。

安格爾擡頭一看，最先看到的是一縷緩緩飄飛的塵灰，緊接著便是尼斯帶著無奈的苦哈哈表情。

“在第三個徘徊的第四十八處節點，我選擇錯了激活路徑。”尼斯嘆了一口氣，隨手將桌面上的碎石與灰塵掃到桌下的垃圾筐內。

這些碎石與灰塵，來自那塊刻畫有奎斯特世界某個代表符號的石板。因為破解失敗，石板便會碎化。

此時，垃圾筐裏已經裝了滿滿的一筐砂石。

尼斯從旁邊接過一本記載了數據信息的手劄，這裏面記載了每一次破解失敗的途徑，以避免下一次再犯。手劄已經使用了十頁，每一頁都記錄的滿滿當當，可見他這幾天失敗的次數有多少。

尼斯再一次記錄了失敗經驗後，擡頭看向對面，摩挲著手，腆著臉道：“安格爾，你看看……這不，又失敗了。”

尼斯話裏沒有提任何述求，但眼神與表情卻帶著濃烈的期望。

安格爾沈默了片刻，將手上喬恩編著的厚殼書放下，緩緩道：“這已經是你今天第四次失敗了，加上之前幾天的失敗次數的話，至少已經超過二十次了。你是打算每一個節點都失敗一次？”

尼斯苦喪著臉否定道：“哪有，我有認真去計算正確節點，那些難以確定的節點通路，我也是將容錯壓縮到最低二選一的時候，才會開始激活。如果真是每一個節點都失敗，我已經失敗快四百多次了。”

尼斯這五天，一共才失敗二十來次，他個人覺得數值已經非常不錯了。

但他可不好自吹自擂，尤其是在安格爾面前。安格爾這幾天，幾乎住在了地下祭壇，時不時的進出夢之曠野，每隔一段時間就給他送一塊完整石板。若是這個工作換做是尼斯，他自己估計都會嫌煩，所以他一點也不敢發脾氣，就怕安格爾惱了甩手不幹。

安格爾看著尼斯賣慘的神情，沈默了片刻，還是認命的回到現實，用夢海螺再拉了一塊刻畫符號的石板進入夢之曠野。畢竟，之前答應了尼斯，而且他自己也希望尼斯能通過符號中的恒定之力，尋覓到奎斯特世界的坐標。

等安格爾重新回到夢之曠野的時候，尼斯已經開始埋頭對著新的石板進行研究。

安格爾用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，尼斯這才疑惑的擡起頭。

“先不忙研究，我有些事想說。”安格爾道。

尼斯雖然心中掛念著破解方案，但面對安格爾的主動開口，他此時可不敢忽視。連忙放下石板，示意安格爾直說。

“我準備離開啟示大陸了。”

尼斯‘咦’了一聲：“你是打算回野蠻洞窟了？”

安格爾搖搖頭：“不，我要去一趟舊土大陸，去處理一些……曾經無法做到的事。”

曾經無法做到，現在能做的？尼斯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聲，並沒有去詢問具體是什麽事，而是問道：“然後呢？”

“所以我不能繼續留在地下祭壇了，如果我要繼續幫你拉石板，就必須將祭壇上的石板地面給撬開帶走。”安格爾：“我想知道，這會不會有什麽影響？”

尼斯沈吟道：“這幾天你都只是帶石板進來，符號並沒有受損，可見你撬走石板上的符號，應該沒有什麽影響。”

得到答案後，安格爾點點頭，示意尼斯繼續研究，他則回到了現實中。

安格爾離開後，尼斯正準備拿起石板繼續研究，卻聽到平素冷清的建設館外，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一個來人走了進來。

尼斯看到來者時，眼睛一亮，來者是一位漂亮的女士。

按照尼斯以往的本性，他肯定已經走上前去搭訕了，但現在他更重視石板的研究，所以只是瞥了一眼，便低下頭準備繼續研究。

可就在這時，那女士朝著他走了過來。

“老先生，我剛才在圖書館下面，通過打開的窗戶，看到你對面坐著一個青年。”女士頗為禮貌的詢問道：“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裏？”

另一邊，安格爾返回現實後，依然在地下的祭壇附近。

不過這裏並非只有他一人，還有弗洛德與……圖拉斯。

圖拉斯坐在祭壇中央，鯨吞著周圍濃郁的死氣，弗洛德則在祭壇外瞪大著眼，呆楞楞的看著圖拉斯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。

“怎麽樣？”安格爾落到弗洛德身邊。

弗洛德還沒回過神，只是下意識的道：“大人，你說什麽？”

“我是說，亞達、珊妮以及圖拉斯的進度怎麽樣？”安格爾問道。

弗洛德好半晌才清醒過來，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：“亞達與珊妮已經開始對靈魂伎倆進行理解，不過，他們還是頭一次接觸到這種具體的能力修行，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，才能開始正式修行。至於圖拉斯……”

弗洛德看了一眼祭壇上的圖拉斯：“他的情況，大人也看到了。在這裏足足吸收了三天死氣，居然還沒有到達他的上限，這簡直已經超出了普通死靈的範疇了！”

安格爾倒是很淡定：“圖拉斯畢竟曾經是一個存在了數千年的亡靈，而且還是極其特殊的亡靈。它的死氣容納上限高，也很正常。”

弗洛德也知道圖拉斯的一些情況，但同為死靈，他太清楚靈魂容納上限了，圖拉斯簡直就不像是和他們同一層次的死靈。正因為有對比，弗洛德才會這麽的驚訝。

弗洛德：“半天前，圖拉斯曾醒過來一次。按照他自述的情況，今天應該就能讓他達到死氣的巔峰。不過，或許是性格太樂天的關系，他與亞達一樣，對死氣的容忍度極高，一點也沒表現出絲毫的情緒變化，就算真到了死氣巔峰，我估計也不會出現墮落的跡象。”

“不過，大人如果要讓他修行靈魂伎倆的話，就算他的死氣容納到達巔峰，還是要等他再熟悉一兩個月再開始比較好……”

安格爾將圖拉斯帶到現實，自然是準備讓圖拉斯也修行靈魂伎倆。

不過，既然弗洛德給出如此建議，安格爾也會聽進去。早修持和晚修持，對圖拉斯其實也沒有什麽影響。

“那正好，這段時間圖拉斯就跟著我，也可以當我與尼斯的傳話人，免得我為了拉個石板，總是進進出出。”

安格爾作出決定後，便等著圖拉斯蘇醒。

弗洛德看著滾滾的死氣被圖拉斯鯨吞，在一陣沈默後，他道：“我覺得讓圖拉斯修行普通的靈魂伎倆，有些太屈才了。大人，不妨考慮一下，如果有特殊亡靈讓他吸收，或許能更進一步提升他的能力……圖拉斯比我更適合吸收特殊亡靈。”

如果是亞達與珊妮，弗洛德絕對不會這麽建議，因為他不認為倆小家夥有能力去吸收特殊亡靈。但圖拉斯不一樣，他曾經本身就是一個特殊亡靈，有使用特殊能力的經驗，而且以他樂天的性格，就算在銀棕櫚島那封閉的空間，也是過了好久才墮落；如今的話，就算讓他吸收特殊亡靈，說不定連墮落化都不會出現，就能消化。

圖拉斯絕對適合更好的靈魂伎倆。

面對弗洛德給出的建議，安格爾沈思了片刻：“特殊亡靈可不好找……不過，我會考慮的。”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圖拉斯的鯨吞也開始逐漸減弱，慢慢到了容納上限。

之前弗洛德覺得，估計地洞裏幾十年都消化不了的死氣，如今卻是明顯的薄弱了很多。可見，圖拉斯這一次吸納死氣有多瘋狂。

在圖拉斯停止死氣吸納後，他睜開了眼。

正如弗洛德的猜測，圖拉斯就算讓自己體內的死氣達到了峰值，也沒有出現任何負面情緒，依舊是傻白甜的模樣。甚至還自顧自的打量著身上有什麽變化，用疑惑的表情看向弗洛德問道：“你怎麽這麽一副表情，我身上哪有問題嗎？”

弗洛德搖搖頭：“沒問題，就是沒想到，你這麽能吸納死氣。”

圖拉斯昂起頭，牛角盔之下，與那一身筋肉完全不搭調的俊秀面容展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：“那是自然，我可是殺死傳奇海盜紅胡子的男人！”

安格爾默默道：“你稱霸極東之海的時候，紅胡子其實才五六歲，你們不可能有一戰的。”

圖拉斯完全不信，依舊驕傲道：“你別騙我，《魔夜弄潮聲》裏可是清楚的記載了……”

安格爾長長的籲了一口氣，他已經不想說“那是一本後世作者寫的腦洞”的話了，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，說了圖拉斯也不會信。

圖拉斯只是覺得，傳奇海盜紅胡子那麽厲害，自己在中可是殺死了他，那他更厲害。

弗洛德也知道圖拉斯的性格，無奈揉了揉太陽穴，也不去和圖拉斯爭辯。他實在難以想象，歷史上鼎鼎有名的“暴戾之王”會是圖拉斯，“傻白之王”還差不多。

安格爾與弗洛德都不和圖拉斯爭，圖拉斯自然更得意了，從祭壇上走下來時，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。

“大人，我現在已經無法再吸納死氣了，我現在可以修行你說的靈魂伎倆了嗎？”圖拉斯眨巴著眼，看向安格爾。

安格爾：“再熟悉一兩個月。”

“還要一兩個月嗎？”圖拉斯倒是不在意時間，點點頭：“那我先回初心城了，我可是治安官，缺席這幾天，不知道城裏亂成什麽樣了？”

弗洛德默默道：“你不在其實更安定。”

圖拉斯“哼”了一聲，完全不信。

安格爾拿出亡者教堂，給圖拉斯棲身。不過在圖拉斯進入亡者教堂前，他也將任務頒布給了他。

“讓我一直待在圖書館？”圖拉斯苦喪著臉：“可不可以不要。”

“不可以。”安格爾：“記得尼斯的石板一碎，你就回到現實，告訴我。”

圖拉斯雖然不想一直待在圖書館，但這畢竟是安格爾難得頒下的任務，他也只能悶著腦袋認了。

圖拉斯回到亡者教堂後，安格爾則將自己準備去舊土大陸的事，告訴了弗洛德。

弗洛德點點頭，他之前就知道安格爾要去舊土大陸，只是不知道做什麽，想來是處理家族事務，所以弗洛德也不多過問。

安格爾將亡者教堂放進手鐲後，又從手鐲裏拿出一把轉輪槍輪回序曲，遞給了弗洛德。

“這個你先拿著，裏面還有一顆完整的白光子彈。如果一顆白光子彈不夠的話，晚點我再想辦法去幽靈之海補充彈藥。”

弗洛德沒有拒絕，亞達和珊妮之後會修行靈魂伎倆，亞達應該用不上，但珊妮很有可能在死氣中墮落，有輪回序曲至少給了挽回的機會。

做完這一切，安格爾來到祭壇之上，將刻畫有符號的石板給割開，準備隨身攜帶。

就在安格爾拿起石板的那一剎，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“哢哢”的聲響。

低頭一看，本來完整的祭壇，卻是多了幾道深深的裂縫。

弗洛德也看到了裂縫，他思忖了片刻道：“祭壇的構築材料都是普通石材，之前有這符號的保護，未受死氣侵蝕。但現在大人將符號取走，沒了保護，自然就出現了裂開……只是，這裂開的速度怎麽那麽快？”

弗洛德也沒多想，他認為可能是因為茜拉夫人常年待在這裏，她身上的力量也腐蝕了祭壇，所以才會如此早就出現裂縫跡象。

安格爾檢查了一下裂開的祭壇，確定沒有什麽遺漏與危險，也沒在意，帶著石板便與弗洛德直接離開了地洞。

……

圖拉斯回到初心城的位置，正是圖書館的大廳。他之前在這裏見的安格爾，所以進來的時候也是這裏。

“大人說，尼斯巫師是在二樓的建築館，建築……嘖嘖，居然連建築都有專門的書館。”圖拉斯話是這麽說，但還是認命的朝著二樓走去。

走到館的時候，他頓了頓足，從裏面抱了幾本。未來一段時間，他要跟著尼斯巫師，找點排解無聊。

抱著一摞，圖拉斯來到了建築館。

他一踏入建築館，便看到了坐在窗臺邊的尼斯巫師，以及一個背對著他的……女士身影。

看上去怎麽有點眼熟。圖拉斯暗暗嘀咕著，走上前。

圖拉斯剛走近，那女士就轉過了身，對方在看到圖拉斯的時候，表情楞了一下，眼底湧出一些莫名的情緒，但很快就被遏制住了。

圖拉斯卻是開心的揮揮手：“是小海拉啊~你怎麽來了~”

“我叫曼德海拉，沒有姓。不要隨意的更改我的名字。”曼德海拉沈聲道。

“好吧，小海拉。”

曼德海拉翻了個白眼，沒有說話，算是默認了圖拉斯的稱呼。

“你還沒回答我，你過來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
“她叫曼德海拉啊？”一旁的尼斯出聲道：“她過來是找安格爾的，問她什麽事，她也不說。”

“是找帕特大人嗎？大人沒有在這裏，要不我回去幫你問問？”圖拉斯很好心的問道。

曼德海拉沈默了片刻，搖搖頭：“不用了，我沒事找他了。”

說罷，曼德海拉朝著外面走去。

圖拉斯嘀咕道：“怎麽一會兒有事，又一會兒沒事。算了，不想了。”

圖拉斯抱著手中坐在了尼斯巫師的對面。

曼德海拉走到一半，疑惑的轉頭看向圖拉斯，平時他不是要跟著自己麽，怎麽今天又不動了？

“你怎麽不走？”曼德海拉狀似無意的問道。

圖拉斯：“我接了大人的任務，要在這裏待著。”

曼德海拉嘴唇動了動，想說些什麽，最後卻是什麽話也沒說，吐出一口氣，轉身快步的離開建築館。

圖拉斯一頭霧水，尼斯則是拿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，笑瞇瞇的飲了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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